第2章

战国大纛之窃符 大鱼和大玉 94175 字 2025-11-06 04:38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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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车最终停下的地方,并非项云想象中戒备森严、殿宇巍峨的君侯府邸,而是一片依着缓坡修建、规模宏大的馆舍区域。高耸的土木围墙圈起大片土地,望楼耸立,门户洞开,门前车马络绎不绝,各色人等进进出出,喧闹之声比起外面市井竟不遑多让。门楣之上,悬着一块巨大的木匾,以古朴篆体书写两个大字——“招贤”。

这就是孟尝君田文名动天下的资本之一,他门下三千门客的主要聚居地:招贤馆。

驾车的老者指着那片馆舍,对项云说:“后生,你要找地方落脚,或是想混口饭吃,这里便是薛邑最容易的地方了。只要自认有一技之长,哪怕是会学鸡叫狗吠,都能进去讨个食宿。至于能不能见到君上,能不能得个出身,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。”老者说完,收了项云几枚作为酬谢的、从实验室带出来的光滑金属纽扣(老者虽疑惑,但见其材质奇特,光泽悦目,也便欢喜地收了),便赶着牛车离开了。

项云站在招贤馆大门前,略作喘息,背上的鞭伤依旧隐隐作痛,但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眼前的景象。这与其说是一座馆舍,不如说是一个功能复杂、人员庞大的超级社区。进出的门客形形色色,有高冠博带、步履从容的儒雅文士;有身着短褐、筋肉虬结的豪侠壮汉;有身佩长剑、神色冷峻的剑客;也有衣着朴素、甚至略显潦倒,却目光炯炯的策士。更不乏一些奇人异士:比如一个蹲在墙角、正对着几只老鼠吱吱叫似乎是在交流的枯瘦男子;另一个则拿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,埋头修理一辆损坏的马车,手法精巧熟练。

“鱼龙混杂……”项云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词,但随即又自我否定,“不,不仅仅是鱼龙混杂,这更像是一个……一个未经雕琢的、庞大而原始的人才库。”

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与时代格格不入、已经沾满尘土污渍的工装,深吸一口气,迈步向大门走去。门口虽有持戟的卫士,但只是懒洋洋地扫视着进出人群,并未盘问。看来孟尝君“来去自如”的招贤政策,确实得到了严格执行。

一进大门,喧嚣热浪扑面而来。里面是数进广阔的院落,由回廊和简易的屋舍连接。最大的一个院子里,人头攒动,竟似一个热闹的市场。有人摆着地摊,兜售一些简陋的器物或不知名的草药;有人围成一圈,观看两名壮汉角力搏击,呼喝叫好声不绝于耳;更有几人聚在一起,激烈地辩论着什么的,面红耳赤,唾沫横飞。

“荒谬!合纵之事,关键在于魏楚,而非韩赵!”

“非也!韩赵地处抗秦前沿,若无坚定之心,纵有魏楚亦难成事!”

“尔等皆未得要领,当今之世,强国之道在于农耕与军功……”

项云侧耳听去,辩论的内容竟涉及当时最顶尖的国际战略——合纵连横,以及治国方略。这些人的见解或许粗糙,或许偏激,但不可否认,他们是在思考,在争鸣。这种鲜活而原始的思辨场,比他看过的任何历史资料都更具冲击力。

他像一个幽灵,默默穿梭在人群之中,观察,倾听,分析。他的大脑如同高效运转的情报处理中枢,快速地将所见所闻分类、归档、评估。

他看到了明显的阶层分化。一些衣着光鲜、气度不凡的门客,自有独立的馆舍,甚至有仆从跟随。而更多的,则是挤在通铺大屋,或干脆在廊下、院中席地而坐的普通门客。他们的待遇,显然天差地别。

“冯先生,今日又去抚剑而歌吗?”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。

项云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旧儒袍、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,正抱着一柄带鞘的长剑,面色平静地走向院子一侧的一座小亭。他对于旁人的调侃似乎充耳不闻,眼神清澈而坚定。

“冯先生?莫非是……冯谖?”项云心中一动。这可是孟尝君门客中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,“狡兔三窟”、“市义”等经典典故的主角。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。

只见冯谖走到亭中,竟真的将长剑横于膝上,手指轻抚剑鞘,开口吟唱起来,歌声谈不上优美,却带着一股苍凉而执着的力量:

“长铗归来乎!食无鱼……”

“长铗归来乎!出无车……”

“长铗归来乎!无以为家……”

歌声在喧闹的院落里并不显眼,但项云却听出了其中的意味。这是在表达对现状的不满,对更好待遇的渴望。周围有人嗤笑,有人摇头,似乎对冯谖这种行为早已见怪不怪。

“这冯谖,又在抱怨了。”

“哼,一无功,二无劳,张口就要鱼要车,真是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
“听说管事们都不太待见他……”

项云默默听着周围的议论,心中却有了不同的判断。冯谖的行为,看似无理取闹,实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自我营销和试探。他在试探孟尝君的底线,也在试探孟尝君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“礼贤下士”。这种行为背后,需要极大的自信和对人性敏锐的洞察力。此人,绝不简单。

继续前行,项云又看到了更多“专业人才”。在一个角落里,几个人正在沙盘上进行推演,模拟的似乎是城防攻防战。另一处,有人在进行类似魔术的表演,手法精巧,引来阵阵喝彩。甚至他还看到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区域,有人在那里鼓捣着瓶瓶罐罐,似乎在研究炼丹或者染料。

“鸡鸣狗盗之徒……”项云想起了第一章驾车老者的话,此刻有了更直观的理解。孟尝君招纳门客,似乎真的不拘一格,标准宽泛得惊人。这固然能网罗到各种奇才异士,但也必然导致人员素质参差不齐,管理难度极大,资源浪费严重。

他走到一处类似公告栏的木牌前,上面贴着一些布告。有的是招贤馆内部的通知,比如某日有辩论会,某处屋舍需要修缮征集人手;有的则是来自孟尝君府的任务,比如征集擅长驯马者,或寻求某种特定药材的消息。完成任务,似乎是门客获得赏识和提升待遇的重要途径。

“看来,这是一种初步的、自发性的任务发布和接取机制。”项云职业病发作,开始下意识地评估这套体系的效率和可优化空间。“没有标准化流程,没有绩效评估,信息传递依赖张贴,效率低下,且容易造成内部竞争或不公。”

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时,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:“喂,生面孔?新来的?”

项云转头,看到一个身材瘦小、眼神灵活、透着几分精明甚至狡黠的年轻人,正上下打量着他,目光尤其在他那身奇特的工装上停留了片刻。

“在下项云,初来乍到。”项云保持警惕,微微颔首。

“嘿嘿,我叫侯卒,在这招贤馆混了三年了。”年轻人凑近些,压低声音,“看兄弟你这身打扮……非同一般啊。怎么,也是来投奔君上,谋个前程的?”

项云不置可否:“暂且栖身。”

“明白,明白。”侯卒一副了然的样子,“这招贤馆里,三教九流,什么人都有。有真本事的,如那边沙盘推演的几位,说不定哪天就被君上请去奉为上宾;也有滥竽充数的,就混个一日两餐。要想在这里出头,光有本事还不够,还得懂规矩,有人脉。”

项云心中一动,这侯卒像个包打听,或许能从他这里得到更多信息。“哦?不知有何规矩?”

侯卒眼珠一转,嘿嘿笑道:“规矩嘛,说复杂也复杂,说简单也简单。首先,得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。像兄弟你这样的……有何所长啊?是能言善辩,还是武艺高强?或者……有些特别的玩意儿?”他又瞄了一眼项云的工装,以及他肩上那个看起来同样古怪的背包。

项云沉吟片刻,没有直接回答,反而问道:“方才听闻那位冯谖先生歌唱,似乎待遇有所不满,馆内待遇,差别很大?”

“嘿,别提那冯谖了!”侯卒撇撇嘴,“整天弹剑唱歌,怨天尤人。不过嘛,他这招倒也有效,听说管事已经给他加了鱼膳。这馆里的待遇,分三六九等呢。最低等的,就是大通铺,糙米饭管饱,偶尔见点荤腥;好一点的,能住单间,餐食也精细些,有鱼有肉;最好的,就是那些有独立小院的先生们,出入有车马,仆从伺候,那是君上的座上宾!”

他指了指远处一片相对幽静的馆舍区域。“看到没?那边是‘上舍’,住的都是有名望的策士、剑术大师之类的。我们这边是‘中舍’和‘下舍’混居,乱得很。”他又压低声音,“而且,馆里几位大管事,权力不小,打点好了,日子就好过点。不然,给你派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,或者克扣你的用度,你都没处说理去。”

项云静静地听着,侯卒的话语虽然琐碎,却为他勾勒出招贤馆内部更细致的权力结构和运行规则。这里有明面上的等级(上中下舍),也有潜在的规则(讨好管事),有通过完成任务上升的通道,也有像冯谖那样通过特殊方式争取权益的个案。

机遇?是的,这里聚集了战国时代顶尖的一部分人才和潜在资源,孟尝君本人也具备极大的声望和实力。如果能够得到重用,借助这股力量,或许真能在这乱世有所作为,甚至……探寻回归的可能?

挑战?同样巨大。如何在这数千人中脱颖而出?如何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潜在的倾轧?自己的现代知识和思维模式,如何与这个古老的时代有效对接而不被视为异类?更重要的是,孟尝君其人心胸固然开阔,但毕竟是一方诸侯,伴君如伴虎,如何确保自身安全?

“机遇与挑战并存……”项云望着眼前这派喧闹、混乱却又生机勃勃的景象,深深吸了一口充满汗味、尘土味和复杂欲望的空气。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。

穿越之初的茫然和恐慌,在经历了市井的残酷和招贤馆的震撼后,开始被一种属于战略分析师的本能所取代——分析环境,评估资源,寻找切入点,制定策略。

这“三千门客”的庞大棋局,他既然已入局,便要做一个执子者,而非任人摆布的棋子。

“侯卒兄,”项云转向那个精明的年轻人,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,“可否为我详细说说,馆中几位大管事,都是怎样的性情?还有,新来者,通常需要做些什么?”

他需要信息,需要尽快了解规则,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起点。

他的战国生涯,从这“三千门客”之中,正式开始了。
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4:38:46